是故,藤丸立香的这个话头就是为了克隆体而起的,她觉得从现状发散着随意跟别人聊聊天,或许有助于缓解这种显然会在沉默当中一直滋长下去的尴尬。但她没想到,首先扫视了一圈在场人员之后接上话的,是依然对被毁掉的木刻版耿耿于怀的阿库尔多纳:
“是啊。”他听起来相当闷闷不乐,“本来你要送的礼物也被毁掉了。”
藤丸立香忍俊不禁:“你怎么还对这个念念不忘。反正只是赝作——况且,毁掉的只是刻版而已,迦勒底里当然还存着印刷完成的成图啊。经过这么一遭之后,剩下的这么一版成图不就成了无法复制的孤品了嘛,作为艺术品而论,它们的身价反而涨高了呢。”
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,但阿库尔多纳还是觉得,自己没法从艺术经理人的角度说服自己去认同这个观点,故而在闷闷不乐的情绪当中回归到了尝试自我和解的问题上。倒是本预计被藤丸立香拜访的克隆体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环节,忍不住主动把目光转了过来:
“我能问问,你本来想要赠送的是什么吗?”
“当然可以啊,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嘛。”
完全不知道这件事,因此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西吉斯蒙德头顶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。他就在这个问号的笼罩之下,看着藤丸立香和克隆体就《富岳三十六景》这套浮世绘风格的版画作品讨论了几个回合。藤丸立香自不必说,当然知道原版是怎么回事,倒是克隆体也因为承接了福格瑞姆的记忆,所以回想得起来这套作品的名字。只是信息传递到第三十个千年的时候已经逸散得太多了,福格瑞姆本人也只看过最有名、流传最广的《神奈川冲浪里》这一幅的影像资料,是以克隆体也说不上来太多。
“原版的《富岳三十六景》是葛饰北斋晚年时和他的女儿合作的,原刻版我也没有实际见过。我本想送给你的这一套赝作,则是北斋的女儿阿荣小姐亲手雕出来的。整套作品在出版的三十六景、后来因反响热烈而追加的十景之外,阿荣小姐又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追加了四景,凑够了五十版整。”藤丸立香施施然地解释,“这里面还有个故事呢,你要听听看嘛?”
克隆体莞尔。他没有经历过这个,但他凭借福格瑞姆的记忆毫无障碍地理解了这种基本的社交辞令。上流社会当中,展示高附加值的艺术品的行为,往往并不仅仅在展示一种美学体验或者彰显当事人的审美,其下必然还隐藏有更多意义。他具备轻易理解这些言外之意的能力,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。
但在点头之后,他意识到,这种自信并不是源于他自己在类似问题上的成功经历,而是福格瑞姆的。这想法令他心头上掠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霾。
藤丸立香看似对此毫不知情,只是自顾自地开口讲她的故事:“那时候倒也没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发生,整件事的起源可能就是早上的味增汤有点咸了吧,阿荣小姐在闲得发慌的时候突然觉得:虽然我的名气大都是因为帮助爹爹北斋作画,因此沾光得来的,但现如今,我的画技也未必比爹爹差啊!艺术家嘛,有时候就会突然在这类事情上钻进牛角尖里。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,阿荣小姐就把自己关进了画室,想要在没有受到父亲影响的情况下独自制作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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