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收…收成…老天爷开眼,今年…算好的。一亩…能打一石多…谷子。”
他说着“好”,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,只有更深的愁苦刻在皱纹里。
陈易心中微微一沉。在江南,一石多已是极低的收成,但在这南疆,或许真如他所说,算“好”了,可这“好”,显然没能改变什么。
“那…交完土司老爷的租子,剩下的…够吃么?”
“租…租子…”老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仿佛这两个字是烧红的烙铁,他下意识地朝门外望了一眼,仿佛怕被人听见,声音带着哭腔:
“交…交不起…交不起啊!官爷…交不起!”他几乎是扑倒在陈易脚前的泥地上,额头重重磕了下去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官爷!求您做主啊!租子…说好是五成…五成啊!可…可刀老爷家…他们…他们拿走的…不止五成!不止啊!”
陈易眉头紧锁,看着脚下这个卑微到泥土里的老人,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没有扶起他。
他知道,他扶了,老人就不敢控诉了。
“他们说…要‘结亲钱’…刀老爷家的小少爷讨小老婆,庄里每户…都要出三斗谷子当贺礼…不出…不出就是不给面子,忘了刀家的恩…”老农的声音断断续续,夹杂着哽咽,“前月…庄头的老娘死了…又要‘丧假钱’…说是耽误了田里的活计…每户…又罚了一斗半…还有…还有‘脚钱’…管事老爷来收租运回去,路远辛苦…每户要孝敬…半斗谷子当脚力……”
他一件件、一桩桩地数着,“…春耕要‘引水钱’,夏收要‘看青钱’,秋粮入仓要‘仓耗钱’…名头…名头多得很…数都数不清…一亩地打一石多谷子,七算八扣下来…落到自家口袋里的…连…连三斗都不到啊官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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